在越剧的传统之中,李霄雯五女拜寿全场,那里蕴藏着一段关于《西厢记·琴心》的故事。莺莺从红娘“小姐,你试猜呀!”起板,开头四句唱来:“莫不是步摇得宝髻玲珑,莫不是裙拖得环佩叮咚。莫不是风吹铁马檐前动,莫不是那梵王宫殿夜鸣钟?”莺莺隔墙听音,猜了四次不中,最终听清是张生的琴,更懂了张生的心:“他曲未终,我意已通,分明是伯劳飞燕各西东。感怀一曲断肠夜,知音千古此心同,尽在不言中。”这些唱词源自七百多年前的王实甫原作,但经过删削调整,使其既简洁又不减诗情曲韵。
《西厢记》曾让黛玉读得目不转睛、爱不释手。但一般人若仅靠阅读未必有她那般心醉神驰。正是袁派唱腔的质朴细腻、含蓄醇浓,使黛玉的心头爱成了妇孺的流行调。在1943年袁雪芬首创“尺调”之后,这种唱腔最能描摹出人物深沉微妙的心境,便成为越剧新主腔,并融入各个流派之中;袁派更孕育出了好几个新的流派。
这一个调的出现,就发展了一个剧种。一鼓一板发出“的笃、的笃”之声,却将才子佳人戏演得流光溢彩兮。当时昆曲式微,而袁雪芬却从昆曲残红碎绿中采取越剧春花秋叶。她请昆曲名家饰腔正音、编舞配曲,使越剧表演渐趋规范、格调清新、品位雅致,最终脱胎换骨破茧成蝶风靡上海及江南。
学艺初成后,她先在杭州唱两年,然后搭乌篷船到大上海。那时,“越剧皇后”姚水娟仍风光旖旎,而她凭借与马樟花搭档《梁祝哀史》,很快成了“越劇新后”。但三年后马樟花去世,她与其他姐妹开始对越剧改革。她邀话剧编导制定演出规范,对服装舞美进行改善,更突破才子佳人的定式,将《祝福》改编为《祥林嫂》上演。当体鳞伤的祥林嫂在风雪蹒跚挣扎,一旁二十四岁的小艺术家打动无数观众,被誉为越剧新的记程碑。
改革成就主要来自吸收昆曲和话剧营养,从昆曲承继精致、高雅唯美主义风格,从话迹写实逼真现实主义精神。两者融于经典作品和唱段内,在传统古典戏里呈于外蕴于内,在现实生活戏里则反之。我曾造访八旬老人,她思路清晰记性良好,一口嵊县官话往事如鲜橙般鲜明起来。她常忆马樟花,如若非早逝,当年的改革可能有别样境界。她提及徒弟说收徒少因人才难得且精心教导;座右铭则是“清清白白做人认认真真唱戏”。
她谈论现代 越劇困境、新戏乏善可陈、流派停滞,不接青黄人才,因此不断改革……听着我脑海渐形成一阕《水调歌头》——剡水出伶女,是趁乌篷电闪逝无踪。此情钟难只为此情钟。而繁华洋场见凋零姊妹电闪消逝半掩英台泪新后正当红香妃恨山河恋尺腔宗幕开新纪抬手擎杖问苍穹胜男儿刚烈比雪花清白消融侧耳春水响叮咚艺途蜿蜒文化哲学巅峰走通这条水路艺术家成为代大师—素养道德文化自觉有关而非仅限文化素养。这她的艺术超升至哲学层面因此启迪昭示未来而化淘洗净后的春雨回响
我的内心试扮莺莺,为的是试猜那如环佩如春水的声音——这是越劇未来应有的声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