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威涛是我少年时代的偶像之一。正因为她,让我进一步地领略越剧的美,感受到越剧演员的个人魅力。
《玉蜻蜓》里的清雅脱俗的音色让人宛然感受到一个翩翩少年的清纯、痴情。
《盘妻索妻》里梁玉书的温存,令人柔肠百转。
从此,我就关注她的鳞爪新闻。却发现我心目中的她是八十年代的她。现实的她已与前判若两人,时代的潮流已将她改造的面目全非。没了以往的刚柔相济,没了百转千回、荡气回肠。“美人迟暮,风华不再”这一句感慨不足以表达对她的万千感受。
如果说《孔乙己》里,茅想超越自我,塑造全新的形象。戏中孔乙己的落魄、寒酸、至死不改的封建文人心态还是很好地表现了原书的思想。在拓宽越剧题材内容的意义上称得上大胆的尝试。但接下来的她一手操纵的新剧目令人百思不得其解。《寒情》也好,《藏书之家》也好,越剧的韵味荡然无存。名为“爱越”人,她应该是比越迷,比一般的越剧演员更爱越剧。越剧成就了她,她也应该不辜负越剧才对。而她口口声声所说的爱在现实面前就显得苍白,甚至可笑。爱会像做 实验那样将越剧肢解得不忍睹视的吗?如果她已意识到自己对越剧的,意识到自己造成了越剧在观众心目中的不伦形象,她就该止步了。如果还意识不到的话,就只能说她缺乏艺术的敏感性,已过早地丧失了搞越剧的能力。
现今戏剧的市场不景气,越剧的市场也不景气。眼看着越剧一天天地被边缘化,我感到很沉重,但我对越剧的爱不变,我会坚守越剧舞台。听了茅的这番话,不由地要评她个德艺双馨。她觉得传统越剧已不适应时代要求,所以要大刀阔斧地改,用高姿态、大手笔体现一个“大艺术家”的豪迈不羁。无视艺术的规律,摒弃越剧的真髓。让一个不是越剧的四不象穿着越剧的炫彩衣,在舞台上丑态百出。
越剧如果不改革,真的就会如茅说的那样命如朝露?不见得吧。只要她对当代人还有吸引力,满足人们某一方面的需求,只要艺术还不能取代她的地位,即使是少部分人喜欢,还是有她存在的意义的。边缘化不等于虚无。越剧人要守得住寂寞。茅是沉不住气了,鼓捣来鼓捣去,飞蛾扑火般,自己弄得身心俱疲,还可能要担拿剧种命运儿戏的骂名。
看一下当今传统越剧的话,我们发现,其实她已在不知不觉中改革。与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十年代相比,无论音色,还是表演上都已渐具现代性。音色更加清亮,音乐中加入了新的伴奏元素,演员的打扮更靓丽;题材范围得到了拓展,出现了许多新剧目。上院的《蝴蝶梦》就非常唯美,不论视觉,还是听觉上都给人新的审美享受。而纯正的唱腔、表演又不失越剧的原汁原味。
说到上院,就不由人肃然起敬。郑国凤、王志萍、钱惠丽、单仰萍、方亚芬、黄慧许杰、赵志刚……这些演员都堪称当今越坛第一流人物,是真正意义上的角。艺术之舟只有在平静、淡泊的心海中才能不迷失方向。太多的外界纷扰,尤其是名利的嚣扰是不利于艺术家成长的。我发现越剧名角大多是不擅表达的,他们具有丰富的内涵美,却不会华丽的言辞。吴凤花是这样,肖雅是这样。其他演员看他们海洋般的沉静,也不擅现代人的调侃、谐xue,至少在大众面前是这样。思想的丰富性与巧言令色往往是对立的。
茅作为团长,作为代表,作为国家剧协,作为两度梅花奖得主,作为越界媒体最关注的人物,不由得不在名利中迷失方向。在一片声喝彩声中洋洋自得,在一片声谴责声中我行我素。越剧是奇怪的东西,对于同一行当的演员,戏迷们往往将自己的喜爱倾注在少数几个甚至一个演员身上,而对其他演员,抱以不屑,甚至唾沫、无形的拳打脚踢。个人的爱好往往上升到派别、院别之争。茅有理由相信,这些都是正常现象。官方捧她,她的迷们至死不渝地追随她。“第一女小生”“茅大师”这些称谓不管是她自诩的,还是马屁精们的谀言,都让她乐在其中,忘乎所以。
茅是了不起的女人,她能在越界翻起一浪又一浪的。不管是巅覆,还是创新,有一点是肯定的:她是赚足了眼球。她能使一些人不分青红皂白地捧她,一叠连声地叫好;能令一些人翻肠倒胃,痛惜而又无奈。不知为什么,现在的她总让我想到女士,那个权欲薰心,掀起十年的女人,在当时是飞扬跋扈,肆无忌惮,一旦势去,在唾沫星子里苦度余生,遗臭万年。将茅联系到,是有点,一个是在舞台上掀起轩然大波,让历史车轮十万八千里,使万千家庭遭受梦魇般的劫难。一个只是在越界掀风起浪的女强人。一个是历史罪人,一个只是越剧改革的冒失者。但有一点却是相同:师心自用,不知悔改。
茅是越界的一张名片,这本是越剧的幸事。有这样高知名度的人扩大自己的影响力,美化自己的形象,赢取更多的观众应当是不在话下。茅的确也有这种影响力。她可以将万千观众吸引脚下,但接下来呢,她的夸饰的革新越剧将观众推到了九万八千里,而且可能使他们永远地疏远越剧。这就如同,由一个权威人物来推广某种药品,本来是来打响牌子的,由于他的号召力,的确赢得了众人的信赖,纷纷掏腰包。但换来的却是膺品。于是适得其反,这种药物很快失去了大量的市场分额。“酒香不怕巷子深”虽说在这个时代没行情,但酒酸的话即使摆在台面上,人们也只会摇头而去。即使人家念你名头,皱眉饮上一酌,但内心深处,这种酒的劣已根深蒂固地烙在那。
从没有哪个剧种像越剧那样不加分寸地一味创新。偶尔见过京歌,不由大吃一惊:“这是什么东西!”这个京剧现代化的产儿,用流行音乐的节奏唱京剧,比周杰伦的还要含混、快节奏。简直糟透了。但那只是京剧海洋中的一朵浪花,无伤大雅。人家有自知之明,称是一种不成熟的尝试。并且它与京剧又是不同的品种:京歌嘛。并没有将京剧变成京歌的意图。浙小百花的所谓创新却是轩然大波,而且是愈演愈烈。在媒体眼中,茅才是越剧的代表。因为创新,茅是梅开两度。而像上越的众多优异演员却与梅花奖无缘。这给越界人士提供了这样的信息:只要变,副度越大,越是不象越剧,就越能获得创新的美誉,获得官方的奖项。似想如果美丑的标准颠倒了,到时美女也要整成丑女,那将是多么伤心的事。现在越剧的变化却有这样的倾向。
所谓的创新是变得越来越像没有灵魂的物质壳体。舞台是越来越奢华、花俏,但是即使是用金子装饰的宫殿也难掩饰演员拙劣的演技、导演低劣的水平。该加强的地方退化了,没必要的地方却涂上了一层又一层的金子,那么多新剧目都像是用一摞摞的金钱构筑的物质盛餐,换来观众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莫非钱多的没处使?但据说剧院经济不乐观。而且多排几个剧目,培养更多的优秀人才,让更多的演员有演出机会,哪一样不急需要钱。如果物质利益与艺术规律背道而弛的话,即使短期赢利,牺牲的将是长远的未来。
越剧脱生于京剧、昆曲、话剧等剧种。虽说只有百年历史,但她所积淀的历史文化内涵与传统文化一脉相传,可以说她是既年轻又古老。自她诞生以来,每个年代都有喜爱她的人,并且喜欢较起其他剧种的迷来,不可同日而语。听到几首好歌,叹几声:“不错,不错。”京剧的几些唱段颇可听,赞几声:“唱得好,唱得好。”也仅此而已。而好的越剧呢,她令人痴迷,久久回味不已。演员的形象令人魂牵梦绕.所以越剧有众多“茅迷”“花迷”“凤迷”“钱迷”,个人魅力不可阻挡。
京剧昆曲是国家极剧种,由国家财政支撑,它们可以止步不前,甚至。即使市场萎缩到一圈,还有国家这个强大的母亲的关爱,永远不会真正意义上地灭亡。只要一息尚存,一旦气候相宜,出来几个艺术天才,再度火暴也未可知。而越剧就不同了,她同众多地方剧种一样,靠自己的顽强生命力立于天地之间。她只所以能在众多剧种中脱颖而出,靠的是自身的特有魅力及使她得以散发魅力的众多越剧人,靠的是万千爱她的戏迷的呵护。如果忘了她的根之所在,舍弃了她的魅力真髓,无视群众的批评,她将难免走向衰亡。那将是多么令人痛惜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