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下午,已有19年历史的民间团体“弘韵越剧团”在“新家”工人文化宫举行了第一场演出。前来庆祝“乔迁之喜”的听众从四面八方赶来:上至八旬老人,下到年轻大学生,他们每个人都是这最长寿的民间剧团历史的见证者。 1993年地点:北寺塔 金雅仙带着14个戏迷成立了民间剧团 1993年,人民路还不像今天那样喧闹拥堵,“娱乐”这个词离大家的生活还有点远,金雅仙仍然在朝九晚五地每天上班赚钱养家,没事时扯起嗓子唱几句,是单位的文艺骨干。那一年,她首次听说国家鼓励发展群众文艺团体的政策,不久之后,“弘韵越剧团”在北寺塔里的一个小剧场诞生了。 19年后,金雅仙已是白发苍苍的老太太,优雅、从容、略微发福。谈起当初建团的情景,金雅仙总忍不住要笑:“那个时候我还年轻、没长胖,比较苗条。15个人就是喜欢唱戏才聚起来的,什么都不会。每次演出我们都是自己化妆,化得都像鬼一样。大家互相笑话一番,然后就上台去唱了。”最早的舞台很简陋,没有音响、没有服装、没有专业的姿态和步伐,匆匆在脸上画上几笔穿着便服就登台,但在那个娱乐生活匮乏的年代,金雅仙的这支团队还是很快吸引了一大群忠实观众。 之后,弘韵发展得越来越规范。虽然所有队员都是有工作的,只是业余时间来排练、演出,但大家都严格遵守时间表,饭来不及吃、孩子来不及接送,排练却不能间断。队员们有了钱就凑一凑,有时热心的老听众也会帮忙出把力。慢慢的,队员们有了演出服、道具、音响……“一直是穿着便服演出,后来买了演出服之后,我们上台都不会走路了,有的人还绊跟头,闹了很多笑话。”金雅仙在后台跟记者讲起这件事时,杨菊萍在一边笑着点头。她是弘韵的老听众了,从19年前的第一场戏开始,杨菊萍几乎没有错过几场演出;她和队员一样熟悉弘韵的每个小故事,也多次出资帮助弘韵“提档升级”。殷萍是弘韵的第二代掌门人,今年40多岁,还在工作,她是最初建队的15名元老之一。“那个时候殷萍还是个小姑娘,是我们团里最小的,在工厂上班,一点点大,现在能力很强了,前几年我就把剧团放心地交给她了。”金雅仙向记者介绍。在弘韵越剧团,时代的痕迹清晰可见:不仅仅是阿姨变阿婆、小姑娘为人母这样的年龄增长,队员的构成也发生了巨大变化。最初15名队员基本都是40岁以上的工人,而现在的25名成员,普遍年轻化,职业也更多样化:个体户、经理、白领职员、医生、大学生等等。 1995年地点:苏州大学 大学生小琮琮与弘韵结下情缘 “你一定要采访小琮琮,他是专门开车从无锡过来演出的。”殷萍把刚化妆完毕的傅仕琮推到了记者面前。瘦削、笑眯眯、小生装扮,这是傅仕琮给记者留下的第一印象。剧团的第一代演员都说,他们是看着傅仕琮“从一点点大的小孩子成长为现在这个大人”的,所以大家都叫他“小琮琮”。 小琮琮和弘韵的结缘要追溯到1995年,那时他刚从无锡考到苏州大学,读的是旅游专业。读旅游的人必然要到外面实地考察,有一天他来到北寺塔,听见里面传来阵阵丝竹声,推门而入,惊喜地发现一个剧团正在排练,再仔细一看,其中竟然有自己熟悉的金阿姨。“我从小就喜欢越剧,13岁的时候还跟着无锡老家的一个剧团到苏州演戏,出演一个小书童,当时金阿姨和我同场演出,我们那时就认识了,她特别喜欢我。”傅仕琮口中的“金阿姨”就是老团长金雅仙。时隔5年,看到当初的小书童竟然考到了苏州大学,金雅仙十分高兴,热情地把他拉入团。“金阿姨每个礼拜都让我来排练,教我唱腔、身段,特别细心。”傅仕琮说,有时候练得太晚了来不及回学校,金阿姨就让他住到她家去,还做很多好吃的给他吃。剧团的第一代演员都把小琮琮当做自己的孩子来培养,说起他尽是一脸自豪:“我们小琮琮厉害得不得了,小生、花旦样样都行,唱花旦的时候比女人唱得都好。他唱得跟专业演员一模一样。” 大学在苏州读了四年,傅仕琮也跟着金阿姨唱了四年戏。毕业后,傅仕琮回到无锡,在一家保险公司任职,年轻人正是忙着拼事业、组建家庭的时候,保险又是一个很需要耗费时间的工作,剧团的成员们都以为以后再也没机会和小琮琮一起唱戏了,没想到他竟然做出了一个让大家都很惊讶的决定:每个月都回来参加剧团演出。 那是一个还没有高铁的时代,傅仕琮每个月都要有一个周末,乘着火车或者长途汽车晃悠悠地赶到苏州和前辈们一起唱戏,这么两地跑坚持了十多年,剧团的演员和老观众们也经常高兴地互相转告:小琮琮结婚了、小琮琮有孩子了、小琮琮升经理了、小琮琮买车了…… 2012年地点:工人文化宫 每场演出都要留时间让观众上台演唱 昨天是弘韵入驻工人文化宫之后的首次演出。乔迁新居,两任团长都格外开心。原来,最初剧团在北寺塔的小剧场里演出,几年后小剧场关闭了,剧团辗转到了锡剧团,但锡剧团在一个弯弯曲曲的小巷子里,很多想听戏的老人都找不到剧团的位置:“位置偏、地方小,严重影响了剧团的发展,因为这几年听戏的人越来越少了,如果我们还在一个偏僻的小角落里唱戏,那声音就更小了。”殷萍说,很久之前他们就想换一个地方,但是在寸土寸金的老城区想找到一个理想的剧场,对这个没有多少收入来源的民间剧团来说谈何容易? 殷萍的烦恼很快被几位老听众知道了,他们想帮她一起解决这个问题。经过多方联系,最终工人文化宫负责人被弘韵越剧团的故事打动,同意他们入驻:“最初听到这个消息时,我们都乐坏了,这个结果好得出乎意料。工人文化宫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地方,又很热闹,弘韵要想发展下去,这里是最好的选址。”殷萍满脸期待地向记者讲述自己对于剧团未来的构想,因为入驻这个老城区群众文化的核心地带,对于弘韵来说意味着一次“新生”。 首场演出的后台,殷萍正在忙碌地化妆,资深老听众杨菊萍就在一旁不时帮忙递个东西、整理一下衣服,就像是一个剧团的同事那样和谐。“我们当初取名叫弘韵,就是希望作为一支民间剧团,可以把越剧的优美韵味传递给所有人。”弘韵越剧团里演员和观众无距离,这点让所有人都很感动。跟许多正规演出场合的后台化妆间“非请勿入”的规矩不同,弘韵的化妆间为观众打开,因为业余团队没有专业化妆师,每个人都要自己动手化妆,演出前经常手忙脚乱得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有些观众心疼他们,专门从家里带了热乎乎的饭菜送到后台;得知剧团里所有服装道具都是演员自己出钱买、演出也是自己出路费,有些观众本身是做生意的,家中有些积蓄,就会悄悄拿点钱给殷萍,让她添置设备;热心的观众还会和剧团的演员商量,之后自己出钱请来外地知名演员,组织一场“江浙沪名家大汇演”。“我们的剧团就是群众自己筹办的,大家都可以参与其中。”殷萍说。 在弘韵,还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每场演出前,都要由四到五名观众上台演唱。即使是观众演出时间,表演的规格也丝毫不会降低,剧团的演员都会给他们配乐、有的则需要帮助化妆。每次四五个演唱名额总也不够,大家只好自己排一个顺序表,每次轮流排队上去唱。“我们的老听众好多都是听了整整19年的,有的家住在藏书、浒关这些很远的地方。我们希望他们的参与度可以更高,所以在正式演出之前安排了这么一个环节。这才不失民间剧团的本色和初衷。”殷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