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九五八年去天津就读南开大学的。殊不知早在一九五零年已有一支南方越剧队伍大胆入驻北方的名城天津,那就是原上海的联合越剧团,由裘爱花、筱少卿、张湘卿带领的,一到天津就象上海的玉蘭剧团那样奔赴抗美援朝前线战场慰问,囬国后就成为天津市直属的越剧团。 我到天津读书看到报上有越剧团的演出广告,十分奇怪,心中疑问重重,北方人看得懂南方的越剧?但广告上明明写着满座。演出的场地是市中心热闹的和平路上的劝业场,这是一幢七层高的大楼,楼内有商场、剧场。京韵大鼓名家小綵舞(骆玉笙)每到津门必在劝业场演出。我记得天津人的评剧偶象鲜灵霞也带领剧团在此演出,在上海名不见传的联合越剧团到了津门竟能和老土地匹敌,实不可谓是奇事一椿了。 其实裘爱花和筱少卿都是越坛宿将,都是越剧发祥地嵊州人,甚至还是越剧创始人之一金荣水的徒弟,和尹桂芳、竺水招、傅全香等一个科班出身,唱做基础扎实,尤其是武功,在越剧前辈中也是少有的。穷书生没钱买票看戏,只能等候机会了有个暑假我沒囬上海,好事当头了!先是戚雅仙、毕春芳、陈金蓮来校演出《琵琶记》,后是裘爱花、筱少卿演出《叶香盗印》,校内的轰动一句话:挤破了礼堂!我也终于明白了天津市越剧团能立足扎根于津门的原因。 《叶香盗印》原是越剧骨子老戏,其盛名不逊于《碧玉簪》、《盘夫索夫》等传统戏。剧中女主人公叶香是宰相田府女婢,田府恶少田荣在路上强占民女,巧遇十三省巡按周文进搭救,田荣仗势驱恶奴擒拿周文进押关田府水牢,叶香偶过水牢,听见周文进云哭诉,仗义大胆将周救出水牢,并至田荣房内将田荣窃走的巡按金印盗囬,最后惩治了恶少田荣。其中水牢哭诉筱少卿用各式唱腔,一句一句赢得大学生们的满堂彩。盗印一场颇见裘爱花的功力,身、手、挫步、空翻、烏龙绞柱……件件到位,尤其是叶香腰缠束带,没有象蓋叫天那样的功夫,束带是牵制住演员身段运用的。大学生们在大热天里礼堂没有空调、电扇,人挤人,个个汗流浃背,但兴致不减,有的人为了接近演员,干脆走到台上打坐,幕旁也是人头攒动。散戏后人人翘起姆指高呼:“好戏!好戏!”。 我是在一九五四年去天津读书的,其时越剧团巳落户天津四年了,正巧此年天津越剧团首。演《红楼梦》,也是盛况空前。还被邀请到北京演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上越徐王版的《红楼梦》首演是在一九五八年,这样祘来,解放后越剧演员中第一个扮演贾宝玉、林黛玉的就不应该是徐玉蘭、王文娟,而应该是筱少卿和裘爱花了 。有报导称:天津越剧团演《红楼梦》之际,徐王两人还赴津去观摩学习过呢。 后来剧团又邀请了谢素云、丁汉君等南方越剧入盟,天津越剧团更显人才济济了。 一九五八年以后我离津回沪工作,但我还是十分关心天津越剧团的情况。 有消息传来五九年剧团排演《文成公主》,筱少卿演松赞干布,从外型到程式都是藏风,又得到輿论界一致好评,郭沫石先生亲手为戏题词祝贺,连班禅额尔德尼也亲蒞观剧。 津门越剧如此受到欢迎不由得我想到的笃板刚到上海扎营的情景,越剧原是浙东小歌班,刚到上海屡受挫折,女子越剧在姐妹们的努力下在上海这块土地上播种、扎根、发芽、成长,试想:地方戏曲受语言约束,但裘爱花等人却不畏艰难,北上闯天地,这种勇气可钦可佩。但我们写越剧志的人似乎忽视了这一点,津门人知道裘爱花、筱少卿,而作为越剧开拓地的上海人未必知道她们的名字,故写上此文,用亲身的体会来补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