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何种戏曲,在城市似乎都有点受到冷落。好不容易排出一出新戏,能够接连演上几十场,而且场场爆满的,早已是凤毛麟角。许多戏剧团体每年都只是象征性地演出几场,作为一种传统艺术,戏曲真快成为国粹保存。虽也时而有人不甘于现状而呐喊“振兴”,终究收效甚微,于是,“呐喊”之后,又归于沉寂。
在《南方周末》上读了《越剧:“PK”了100年的“超女”》一文,方才得知在越剧的故乡另有一番景象。且不说茅威涛的“小百花”势头正劲,一个几十万人的嵊州市,登记在册的“民间越剧团”就有115个,好的“民营剧团”一年还能演出10个月,民间越剧演员的收入,比上海、杭州“正规越剧团”里的“正规演员”还多,不少在“国有剧团”闲着的“正规演员”,就跑到嵊州来演“民间越剧”了,作者称此为“自降身价”。对于“国有剧团”的“正规演员”,这种“自降身价”只是出于某种利益考虑的个人行为,或许还是“走穴”的另一种形式。然而,包括越剧在内的各类戏曲的振兴以及文化产业的发展,有关方面或有关人士似乎也应从中得到一些启示。
这种从城市到乡村,从“正规”到“民间”的“自降身价”,至少有这样两层含义:其一,架子不要太大。总以为自己是有级别有档次的艺术家,而不是一般的艺人,只能在哪一级的城市哪一档的剧场才能演出,只会使路越走越窄。“一个中心剧场,本地的外地的都要演,话剧也要演,昆曲也要演,越剧也要演,上海的剧种多呀,这个剧场的费用就高起来了”,这是王文娟说的,她说的是上海,却有其普遍性。如果只想在这一类的城市这一档的剧场演出,那么,即使最好的艺术,也只能束之高阁;即使最优秀的艺术家,也有可能下岗失业。其二,排场不要太大。“民间越剧演出时,舞台是要戏班子自己搭的,服装和乐器也是自备的”,因此,他们“演出的成本很低,至少可以省去一笔场租”。国有剧团“自降身价”,未必都得如此这般,却要学学这种作风,能省则省,能缩则缩,能自己动手的就自己动手。不要动辄就是原班人马,原套装备,“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如此浩浩荡荡,惊天动地,即使外出或下乡演出,也势必大亏其本。
中国人有一句格言,叫做“退后一步,海阔天空”。所谓“自降身价”,或许就是这一格言的演绎。如今女儿家求偶难,倘能“自降身价”,恐怕就不愁嫁不出去;如今大学生求职难,倘能“自降身价”,恐怕也会供不应求。惨淡经营的戏曲艺术以至于文化产业也情同此理。包括戏曲艺术在内的文化在乡村有广阔的市场和巨大的需求,嵊州有那么多的民间越剧团就从侧面证实了这一点,而在许多地方,这种文化需求甚至表现为一种文化饥渴,于是遂有的淫秽的表演冒充艺术招摇过市。某些在城市受到冷落,以至于陷入绝境的戏曲艺术和戏曲团休,也不妨“大家降一级试试看”,或许还能绝处逢生。
不少戏曲是从农村走进都市的,如果进了都市之后,再也放不下架子,就会渐渐失去自己的根基,使艺术之花逐渐枯萎,对于这样的艺术团体,“自降身价”还是一种必要的回归。
(摘自 《南方周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