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越剧改革80周年。 在越剧表演艺术家毛伟涛眼中,越剧的发展始终体现着“兼容”的智慧。 能够成功“走出去”的中国传统戏剧艺术应该是活泼的、善解人意的、形式上与外来文化相对应的。
2022年是越剧改革80周年。 今年以来,各地举办了一系列艺术节、主题演出、研讨会等活动,成为越剧表演艺术的盛会和越剧爱好者的节日,共同探讨越剧新潮流、新趋势。为越剧从业者和研究人员的发展提供了平台。 回顾中国戏曲的百年发展,上世纪京剧艺术家梅兰芳的海外巡演让世界各地的观众了解和体验了中国戏曲的魅力。 此后几十年,无数艺术家沿着他的脚步继续努力,将中国传统戏剧推向世界。 京剧、昆曲、越剧……丰富多彩的戏曲伴随着丰富多彩的中国文化一次次在世界舞台上绽放。
“兼容”具有强大的生命力
我是从事越剧表演艺术的“坤生”,与梅兰芳先生的“钱旦”不谋而合。 梅兰芳扮演女人扮演男人,我扮演男人扮演女人。 这种表演形式被称为“前旦坤声”,是中国传统戏剧的独特美学。 在中国传统文化中,世界是由“天地”组成的,“天地”和合,天地才能平衡,万物才能生长。 中国的“乾坤”并不是简单的二元论:“乾坤”和谐的前提是“相容”。 这就是中华文明的伟大智慧——承认差异,并在差异中找到和谐与平衡。
越剧是一个年轻的剧种,只有110多年的历史,却始终体现着“兼容”的智慧。 越剧表演艺术家袁学芬曾总结:“越剧是喝着昆曲、戏剧的牛奶长大的”。 越剧在保持旺盛生命力的前提下,仍然保留了中国传统戏剧的基因,延续了中国传统戏剧的根源。
越剧具有强大的生命力和包容性。 它可以讲述中国古典传说和故事,也可以借鉴西方戏剧的素材。 从艺43年,我不仅演绎了流传千年的民间传说《梁山伯与祝英台》、元剧《西厢记》、《陆游》 《与唐婉》以南宋诗人陆游为主角,还表演了莎士比亚。 其笔下的古罗马传奇将军寇留兰还根据德国剧作家布莱希特的《四川好人》创作了越剧《江南好人》。 “兼容”让越剧保持生机和活力,拥有与世界戏剧对话的信心和可能。
《穿衬衫的俄狄浦斯》
今年是中希建交50周年。 去年9月,2021“希腊文化旅游年”活动“分享:中希戏剧对话”在杭州小百花越剧场举行。 中希两国艺术家通过视频连线开展了一场别开生面的文化交流。 我与李六乙导演合作创作排练了古希腊剧作家索福克勒斯的《俄狄浦斯王》片段,并在有五千多年历史的良渚文化遗址录制。
我们尝试将中国传统戏剧中的伴奏、伴奏改造成古希腊戏剧中的“合唱”,将古代音乐中的曲调,如《哭皇帝》、《旋卷跳》等,转变为古希腊戏剧中的“合唱”。合唱团,打破一件事一个人的叙述方式,将原本单独体现的声腔转变为交响合奏,勾勒出西方戏剧观众熟悉的规定情境。 在人物唱法方面,除了继续沿用《哭皇帝》等曲调外,我们还坚持自己的流派唱法。 有一次,我在排练《大王自问》的时候,突然唱起了一首殷派名曲。 这一刻的灵感将中国传统戏剧的唱腔与古希腊悲剧人物的审问结合起来。 凭借多年的经验,我觉得我已经找到了这个角色的音乐形象。
排演《俄狄浦斯王》时,我的服装与传统越剧不同,没有袖子和扇子,是“穿衬衫的俄狄浦斯”。 如何将这种西方化的人物形象与东方传统的戏剧艺术融为一体,是我在表演过程中反复思考的。 导演在第一幕中为俄狄浦斯设计了一个穿着靴子的表演。 靴子在中国传统戏剧中是男性阳刚的象征,也象征着俄狄浦斯的荣耀。 在这场戏的表演中,我从传统戏曲表演的“四技五法”中提取了很多步骤和口诀来表现剧中人的心理状态。 第二幕中,发现自己真实身份的俄狄浦斯陷入了困惑,不断询问,并脱下了靴子。 这是我从事越剧表演以来第一次赤脚站在舞台上,仿佛脱去了铠甲,打破了公式。
中国传统戏剧具有虚拟性、象征性、写意性的审美特征,而希腊悲剧则凸显出庄严、质朴和震撼力之美。 通过《俄狄浦斯王》,我们探讨了如何将两种不同的美结合起来,以及中国传统戏剧如何直达希腊悲剧的核心。 对我来说,这种诠释不仅是女性身体扮演男性角色,更是一种跨越时空、直面俄狄浦斯灵魂深处痛苦的“救赎”。 质疑命运、寻找自我,是跨越不同时代、国家、文化的艺术母题。 对于擅长演绎“才子佳人”的越剧来说,相信这是一次全新的、非常鼓舞人心的探索。
寻找跨文化的共同主题
王国维曾这样解读歌剧:“用歌舞讲故事”。 我们努力的方向是寻找一条属于这个时代的越剧歌舞方式。 因此,要在表现形式和舞台呈现上进行创新,让“新”中有一个“根”——创作理念符合时代,同时坚守传统戏剧精神,踏上了一条探索歌剧充满可能性的道路。
我渴望从不同时代、不同国家、不同戏剧的艺术中汲取营养。 比如,中国传统戏剧偏于抒情,而布莱希特则擅长思辨。 我们把他的寓言剧《四川好人》改编成越剧《江南好人》时,减少了歌词中的抒情内容,更加注重理性分析和深入推测。 剧中,当女性角色遭遇爱人背叛时,她并没有“哭骂风骚的爱人”,而是理性、克制地批评不正直的人。 在排练期间,我们早上的练习从一小时的爵士乐、踢踏舞和嘻哈音乐开始。 正式演出时,身着西装、旗袍的演员在舞台上跳现代舞,拓展了越剧的表现空间。
我们创作的越剧《寇柳兰与杜丽娘》将莎士比亚和汤显祖的作品有机地结合在一起。 公元1616年,寇留兰与杜丽娘相隔千山万水。 他们各自行走在时空的隧道中。 他们通过400年后的舞台“梦”相遇,开启了对生死的灵魂追问。 从莎士比亚的戏剧中,我们学习到他巧妙的冲突结构、生动的人物塑造和深刻的哲学思考,这些都在《科莱奥兰》的编舞和演绎中得以保留和体现。
2016年,莎士比亚和汤显祖逝世400周年之际,《科勒兰与杜丽娘》在英国首演。 将这样一部剧带到伦敦西区主流剧院的售票演出中,是一次大胆的尝试。 没想到演出却得到了观众的热烈反响。 英国莎士比亚环球剧场制片人马鲁评论道:“在跨文化的素材中,我们找到了终极永恒的主题。这是西方剧院一直追求的目标,而中国同行似乎处于世界前列。” 《和杜丽娘》在法国、德国、奥地利等国家巡演时,也赢得了当地观众的掌声和艺术圈的好评,并收到了许多“再次游欧洲”的邀请。
2019年,受邀参加罗马尼亚第26届锡比乌国际戏剧节,并首次在海外艺术节开设“越剧工作坊”。 3天时间,重点关注新版《梁祝》、《江南好人》、《寇柳兰与杜丽娘》,从技术手段、戏剧创新、审美意义,向西方艺术从业者和爱好者解读越剧女剧。 小生独特的表演艺术; 学生们体验了女小笙的“四技五法”和丹椒的表演节目,感受了两种不同的舞台节奏。 为了达到更好的现场互动效果,我们精心准备了风扇、水袖、运动靴。 考虑到欧洲男性的身体特征,我们还专门定制了大尺寸短靴。
这次交流让我看到了推动中国传统戏剧艺术“走出去”的更多可能性。 能够成功“走出去”的中国传统戏剧艺术应该是活泼的、善解人意的、形式上与外来文化相对应的。 作为海外演出的有益补充,设立海外戏剧工作坊可以将中国传统戏剧艺术置于世界戏剧的语境中,为不同国家、不同文化背景的从业者和爱好者提供对话和交流的机会。 期待未来有越来越多的戏曲演员将中国传统戏剧艺术带到大洋彼岸,让中国传统戏剧在世界舞台上大放异彩。
(作者为中国越剧表演艺术家、中国戏剧家协会副主席)